“可别等我年老花眼时。”

“你说得太久了，到那时我会忘了。”

两人来到了玄关处，伊田婆婆递给莫塞里他的雨伞。莫塞里抓好伞，取下挂在钩子上的帽子戴好。

安殊一先他一步跳下木楼梯，仰着脸回头，“放心吧，就在目下了。”

些微雾气与烈光激烈斗争，仍浮泛着，低低矮矮的，正贴着路面撒野，时而使绊子作弄下昏头昏脑的笨头鹅。

两人靠得很近。安殊一觉得路的宽把路的长吞了，此时的路面比以往的都更宽大整洁，长度却短的离奇。雾气里一定有一只本领高强的灰猫的。

或许是因为朦胧的雾气调动了想追求虚妄迷幻的心，歌舞伎恰巧能提供这样一道碰触幻想的桥梁，安殊一想看剧目的上午段的票兜售一空了。

“生意真好呢，人来人往真是热闹。”安殊一笑着说。

“是的呢，今天是周日，一下子都来了。不好意思了，您下午可以再来的。”剧场的人员挠挠头，歉意地笑着回复。

“大雾可真是不错。”安殊一靠近了一步，好奇且正经地低声问：“你有见一只会施魔法的灰猫吗？它应该跑得很快的。”一问完，他偷偷地狡黠一笑。

“哎？”剧场的人员吸着气茫然地笑，不由自主地连连鞠躬。

“不知道吗？”安殊一追问。

“您说的是什么，新兴的气球吗？”剧场人员指了指正拿着气球跑过去的三两个小孩。

“不是啊，不是啊，堂堂正正的猫啊。”

“哎——堂堂正正？招财猫吗？”

“不是金色的猫，我说的是灰色的猫，灰蓝色的猫。”安殊一的笑意加深。

“猫啊，没见过的，我这一周都没见过猫了。哎呦呦，想到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养过一只……”剧场人员开始追溯快忘记的往事。

莫塞里听到了安殊一微提音量的灰猫，又看安殊一捉弄人的情态，把伞柄攥得更紧了些。

他发觉安殊一是个痴心的人，像渴求能满足心愿的玻璃弹珠的奔跑孩童一样，可安殊一痴心玩闹的背后好像还藏着什么。

天地的颜色如同蒸锅里蒸着的鱼肉，渐趋成熟，色泽饱满，一看就很有食欲，再有炊烟袅袅几道，更是别具风味了。

安殊一的意顺不了，莫塞里的意能顺。歌舞伎剧场转过后，车水马龙的缝隙，莫塞里停步，请安殊一拐了个方向，陪他品尝怀石料理。

安殊一想今日闲来无事，一口答应了。

“殊一是在自我安慰吗？”莫塞里突然问。

安殊一怔了下，转而一笑，“不是啊，莫塞里是凡人啊，我是知道要来的，雾气里的灰猫是妖怪，很难才来的。什么时候都能见的莫塞里的到来，冲刷了我对雾气里才会出现的灰猫的期待，无法避免地带了点遗憾。”

莫塞里在心里笑他幼稚，却配合着说：“殊一应该怪我，下一次起大雾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等了。”

“不过，见到莫塞里更高兴。”安殊一的双手拢着袖子，笑细了双眼，柔缓地说：“莫塞里的眼睛变化多端，见雨是星辰，见雾是猫儿了，有一次还是捕鱼网呢。没说笑，真的呢，哈哈。”

莫塞里握着伞的手柄，在青黑色的石板路上画了个圆圈，注视着留有的雾气残影说：“我以为被迷惑的人只有我一个。”

“异国的莫塞里啊，我一见你就被迷住了，遂尔才再三见你。”安殊一看向树梢的一只鸟儿，翘起嘴角笑了笑。

“雨势太大了，惊涛骇浪的刺激总是让人心跳加速。”莫塞里一下子陷入低潮似的，推拒着安殊一的心意。

安殊一敛下眼，见到比往常更黄的阳光，漠然地问：“真拜雨所赐吗？”

“细细想了想，不是。”

“是不是无所谓了。”安殊一停下，指了指正前方的店面。两人到地方了。

“八寸”呈上来的时候，莫塞里微微惊愕，不由看向露出白牙笑的安殊一，因为朱红色的盘子内放了一朵洁净的宇宙之花，比他采的那朵小了很多，

“女将与我相识，我偷偷说了一声。”安殊一对扫向他的“女将”点点头道谢，再神采飞扬地看向莫塞里。眼底滚动着花样的艳丽，连冷淡的服色都变得复杂。

“殊一有心了。”莫塞里捏起花根子转了转，潇洒地展眉而笑。

店名叫“良时”，位于日出的方位，藤门茶屋和安殊一的家在南和北，三者相连，组成一歪歪扭扭的三角形。

两人吃过，往回走。第一个十字路口的豆腐店门前，脆生生的嗓音传来，两个孩童拍着手正唱着《红蜻蜓》。一根木制的竹蜻蜓由第三个跑来的孩童转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