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时圆(20)

唔,如今其芳斋的金贵糕点她吃得很过瘾了,一心向往的青年才俊也从头到脚瞧得差不多了,似乎该将自己的心收一收,真的该溜之大吉了。

虽然孙子兵法明明白白告诉她:三十六计走为上。

但是,她一不会钻天之法二不会遁地之术,叫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如何插翅逃?啊,不是,叫她如何被客气地送出这保卫工作做得很是到家的晏府去?

难,出晏府路,亦难于上青天哉。

“姑娘,正好您来了!”

当初将她很客气地迎进晏府来的管事,很讨好地对着她报报小道消息:“咱们府外面来了几个人,说是从豫地而来,来咱们府中寻人的,我问他们想寻咱府中的谁,他们又不肯说。我想了想,咱们府在豫地没什么买卖啊——”

她咽咽口水,不待管事说完,抹抹鼻子,立刻很客气地转身,往府后的小门行之。

“姑娘,小的正要去向姑娘您讨个主意呢,咱们后门外这几天天天有人盯着,听他们口音,好像是洛阳一地的方言啊,姑娘您说咱们是报官还是——”

她头疼地再度摸摸鼻子,灰溜溜地漫步回到自己如今在第三进院落的住所。

“啊,姑娘,您回来啦!”已经很熟悉她的丫鬟笑眯眯地迎上来,“公子爷正要奴婢去请姑娘过去一起用午膳呢!”

她笑着点头,道了一句谢,再度漫步到晏姓公子爷的书房去。

好好的雅致的书香之地啊,偏偏是嗜好奇怪的沉默是金的男人喜欢吃饭的地方。

她偷偷皱下鼻子,很聪明地不发表任何评论,客气地进到书房打声招呼,净过手大咧咧坐到已经摆满四碟八盏十六盘的丰盛桌子前,很习惯地先将所有的饭菜都尝过一遍。

笃。

也已经听习惯的指节敲击桌子面的声音,在她咽下最后一口试尝的菜点后准时地响起。

“是啊,晏爷,明月今天上午又无功而返啦!”她老神在在地开始挑着自己喜欢的菜色细嚼慢咽,头也不抬地道,“晏爷,明月不得不承认,晏爷您府邸中的管事小厮丫鬟哪个都是能人啊,每次都能寻到理由笑眯眯地断绝了明月出府的念头,晏爷,马上就快过年啦,您可一定要记得帮府中的各位加俸加薪啊!”

笃。

她习惯性地开始头皮发麻。

“晏爷,您看这满桌的精致菜肴都热气腾腾地等着您下箸如飞呢,何必这么不解菜意地冷落着它们却总逼明月说些无用的场面话?”

笃。

“啊啊!”她很是哀怨地抬头,顺从主人家心意地去看他那双乌色而澄清的眼眸,叹口气,将手中的银筷放下,“晏爷啊晏爷,您就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这一次,没有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了,只那一双眸子淡淡地看着她,看到她垮下一直的笑脸,看到她头皮麻到不能再麻。

“好啦好啦,晏爷!”她终是无奈地举手投降,实在敌不过这丰美雅仪的俊美色相。啊——

“明月实在是不能再在晏爷的府中混吃混喝啦。”她叹,手指一一点过面前的精致菜肴,很舍不得地再叹口气,“明月以前说过的啊,由俭入奢易,由奢回俭难啊。明月出生小户人家,这二十余年从不曾吃过看过品尝过如此丰盛的美味佳肴哪,但明月很是有自知之明的,既然晏爷府中不能长此一生,还是趁早戒掉的好。”

笃。

丰美雅仪的俊美色相上突然显出淡淡的笑来。

她却是没有了当初首见这男人倾城一笑时的狼狈,只呆呆一刻,便用力吸口气,很坚决地摇头,“晏爷,美人计是没有用的啊——”

当然,上面这句话她万万是没有胆子让这位美人听到的,事实上,她是如此说的:“晏爷,其实您早就知道明月不是洛阳房家明月,又何苦如此?”

第八章 在劫难逃(1)

长长的沉默。

她淡淡一笑,垂首,轻轻拿起银筷,再度开始吃面前精致丰盛的菜肴,再不肯看那男人。

男人放于桌上的玉色手指微微动了动,却没再继续去敲那紫檀桌面,而是也轻轻拣起银筷,随意地从已被某人糟蹋了七七八八的菜肴中夹了一箸鱼肉,手腕反转,却是放到了她面前的小碟子中!

“啊啊啊——”她微怔了下,抬头呆呆瞧向那离开碟子而去的筷子,呆呆地看那筷子又夹了一箸的东西放了过来,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有了闪躲的冲动,事实上她也真的侧身用力一闪,而后一个不稳,噼里啪啦一阵响,宽大的紫檀座椅侧倒,她一个起身不及,狠狠地摔坐在了地上。

啊啊啊——

自觉丢脸丢到底的人索性无赖地蹲坐在光亮的地板上,将脑袋紧紧埋进竖起的双膝,有些自暴自弃地嘟哝道:“幸亏现在那两位聒噪的小管家不在,不然明月被嘲笑得只怕真的是要去投翠微湖喂小锦鲤啦!”

想起那两个小善财童子,她突然低笑起来。

笃。

“晏爷啊——”她笑到不能喘息,脑袋依然埋着,只胡乱地将右手摇摇摆摆,“真的不玩啦,晏爷就放过明月——”

胡乱摇摆的手被轻轻握了住,凉凉的触觉,让她再也笑不下去。

似乎从天而降的力道,从被握住的右手上传过来,将她从地板上拉站起来,而后,放开。

心,不知为什么,突然苦涩到再不能笑。

“晏爷,您何必呢。”

她深吸气,慢慢抬首,平平地毫不遮掩地望向那双既乌且清的眸子,苦笑道:“晏爷其实早知道明月不是明月,何苦要陪着明月玩笑。”

那双既乌且清的眸子却更是直直看着她,看得她几乎呼吸不能。

玉色的手指,轻轻沾染清清茶水,在紫檀桌面轻轻滑下淡淡水渍:金陵,明家。

金陵,明家。

“晏爷啊。”她笑容更苦,波光粼粼的眼眸却俏皮地一眨,“晏爷是何时瞧出来的?”

她,非洛阳房家的明月,而是,金陵明家,之月。

那金贵的据说一两银子一小块的其芳斋糕点很大方地在她面前一溜摆开了数十盘。

她苦笑。

那据说小心将养了数年价值过百的小锦鲤毫不吝啬地一样烧炖烹煮数十碟子地显在她鼻子底下。

她受不了地用力深呼吸。

鸿门宴,断头席——

笃。

“晏爷,怪不得您能十数年却成天下最最有钱的一方霸主啊。”她笑着,毫不客气地执起银筷,将那鲜嫩的小锦鲤唇肉送进嘴巴,叹息地吞咽进腹,“只凭洛阳房家明月长年飨素便识破了明月真面目。”

沉重的银筷子,再毫不留情地攻向那百吃不厌的金贵糕点,她笑着扬眉,继续道:“晏爷本该看到最后的,却能如此早早的就揭了明月真面目,为的,可是金陵明家的屋舍万间?”

笃。

她习惯性地闻声而抖了下,银筷子中夹的金贵糕点差点掉下地去,忙用手小心地托住,送进嘴巴,小心地细细咽下肚,才继续笑,只是笑容不得不微带了苦意。

“晏爷,您既然能知明月是哪一家的明月,自然更该知道,金陵明家虽然只一月当空,但——”她顿了顿,扭头,执筷的手随意一指窗外渐渐升起的淡淡星子,笑道,“明月之父乃是金陵人人皆知的花中浪子,明家之子没有数十却也有十数之数啊。”

笃。

“是,如今金陵明家因受朝中大臣连累,被举家下了大狱,家中的屋舍万间也尽皆充公,再也不能称霸八百里淮河,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略沉吟,又笑着夹起锦鲤一块,笑道,“传说明家尚有百年前先辈所筑宝藏库一座,库内金银珠宝即使没有千万,却是也很让人眼红的——晏爷,您自然也已听人说道:这宝库钥匙不在明家老爷手上,却是在明家之女手中啊。”

笃。

她几乎要抱头逃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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