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时圆(8)

“可是公子爷,明月姑娘她明明是在做吃东西的美梦,您看您看,她的口水——”

“是,公子爷,画卷不该这么说一个姑娘家的——可明月姑娘是,画卷也闭嘴,画卷闭嘴就是了——”

画卷。

山水。

这个明月姑娘明明就是在做吃东西的梦嘛!

就是啊!

嘘!

“是,公子爷,山水和画卷错了,不该偷偷互施眼色的,更不该偷偷议论一名姑娘家的——”

画卷。

山水。

咱们公子爷今天好奇怪哟!

是啊,明月姑娘再怎么爱做吃东西的梦再怎么流口水,总也是姑娘啊,咱们要不要提醒公子爷,再这么在明月姑娘床前站下去,我怕咱们公子爷会如了明月姑娘的愿啊。

明月姑娘的什么愿啊?

画卷,你脸红什么?怎么又绿?啊,又黑了——

山水,咱们是不是该想想娶妻的事了?

啊?

我怕再这么下去,咱们公子爷会有什么不能说的嗜好啊。

啊?

床前明月光,疑似糖上霜。

举头望公子,低头思娇娘。

哎哟哟,思呀思娇娘……

因为突然感觉到自己很不妙更几乎大限快到的糟糕,所以明月姑娘她决定破罐子破摔——呃,还是随心所欲放荡不羁真性情地得过且过好了,于是乎,晨起,散步,看着红日徐徐东升,看着一湖轻雾缭绕,看着鱼儿欢快水中游,看着一院的静谧与秋意,举着很煞风景地亲手折下的翠竹钓竿,姑娘她继续湖边垂钓那百多两一条的小锦鲤去!

“肃肃凉风生,加我林壑清。

驱烟寻涧户,卷雾出山楹。

去来固无迹,动息如有情——”

“日落山水静,为君起松声。”

手中趁势要甩出的翠竹钓竿突然僵了僵,她闭合眼睛深深吸气,而后,神情淡然地回首,望向声音传出处。

初秋,红日冉冉东起,柔和而清冷的阳光下,默声而飒飒的轻风中,一人,丝巾束发,一袭素纹织金长袍,足蹬黑缎长靴,负手而立。

男人,背阳光而静伫,面容模糊,只一双眼睛清澄而冷冽,目光清明,却是波澜不兴。

她蓦地一惊,心如针刺,顿觉惊惶而无措。

“深山大谷,落日黄昏,跌宕起伏,斯是俊秀豪壮哉!”

突然响起的拊掌声,让她手中的翠竹钓竿再一颤,而后她顺势轻轻一甩,将绣针制的鱼钩投进清澈湖水中。

“明月姑娘,如今正是红日东起,却怎吟出如此风清之诗?”

轻巧的脚步声,从那男人背后传进她耳中,她将钓竿放置湖畔青石,束手起立,转身微微拂身一礼,轻声道:“明月见过晏爷,见过——”

“黄,彼姓黄,字齐之,明月姑娘称呼在下齐之便是。”

慢慢踱到她眼前之人,足踏粉底朝靴,一身正紫色蟒袍,头戴明珠冠冕,一双极是明亮的凤目略略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毫不遮掩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她微敛眼目,不再去看那背光静伫的人,只朝着眼前身穿正紫色蟒袍的男子淡笑施礼,道:“明月见过黄公子。”

“哈哈,明月姑娘何必如此见外。”自称“齐之”的男子笑着伸手虚托,回首笑道,“晏三哥,昨日夜深,不曾久坐,如今仔细看了,才知道三哥府上果真有胸怀开朗的俊逸女子!”

“黄公子缪赞了,明月实在不敢当。”她立刻再俯身一礼,轻声回答。

心中,一时极是忐忑。

耳边,脚步微沉,却是那背光静伫的男人慢慢走了过来,依然是沉默是金的不动声色,只慢慢踱到她与这黄公子的身前三尺处,便挺身站立,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竟恰与他二人成鼎足之势。

“对了,明月姑娘,刚才在下在远处亲听姑娘坦荡而吟,似是心情隐含岑寂,齐之冒昧,可问姑娘心中可有难解之事?若姑娘不嫌,齐之或可为姑娘解之。”

“谢黄公子。”她微微一笑,“不过是闲来无事,明月无聊,瞎背些诗文罢了。明月小小女子,哪里有什么沟壑,更不敢劳黄公子惦念。”再微颔首一礼,转向那静默的男人,“明月不打扰晏爷与黄公子,暂告退了。”

言罢,回转身将湖畔青石上的翠竹钓竿拿起,将鱼线略微缠绕,便不再回头,脚步轻巧,从身后两人的旁侧离开了。

离湖畔,转林间,过竹海,进茅山。

远远离开那绝对的是非之地,她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钓竿,将那钓竿随手一扔,颤抖的手,无意识地抹上已是涔涔冷汗的额头,她用力喘息。

大难临头啊!

“咦,明月姑娘,咱们公子爷和黄先生不是去翠微湖寻你了吗?怎么你却在这里?”

这时候她最不想听到的熟悉聒噪出现在她耳边!

“画卷,你还没看出来吗?”另一个聒噪的声音紧随其后,哼哼笑道,“姑娘她是刚从咱们公子爷和那位黄先生身畔跑出来!喂,姑娘,你笑得这么勉强就不要笑啦!其实咱们都知道的,对着那位黄先生,咱们实在是笑不出来的。”

第三章 麻烦接踵而至(2)

“怪不得啊。”她喃喃自语似的,将抚在额上的手不经意地收回,嘻嘻笑着朝两名童子一眨眼,“怪不得两位小管家今日也没伴随在你们公子爷身前身后,原来也是因着十分惧怕那位黄公子啊!”

“咱们哪里是惧怕!咱们只是——”画卷被她笑得恼火,正要反驳,却被山水猛打了胳膊一记,立刻合上嘴巴,默了片刻,终究不服,小声嘟哝道,“咱们只是奉咱们公子爷之命,离得远些,让咱们公子爷和黄先生好好聊聊而已!”

“哦,哦。”她随意地应付一声,举步便走。

“姑娘你去哪里?”

“无事回房啊。”她胡乱地摆摆手,脚步不停。

“姑娘!”山水却一把扯住她衣袖,一向笑眯眯的脸如今却是眉头紧皱,甚是怏怏不乐地瞪着她,咬牙道,“姑娘何必这么——明明很是好奇那位黄先生的不是吗?”

“那位黄先生不是你们公子爷的挚交好友?”她仰首,眯眸向天,不在意地笑道,“现在想起昨晚那好吃的果子来,明月还是很垂涎三尺,想再尝上一尝啊,当初就不该顾念着什么女儿羞涩矜持,就大大方方地吃上它一个又怎的?!后悔啊!”她不胜唏嘘。

“明月姑娘!”

“咦,画卷小管家,如今笑得咬牙的人似乎是你啊。”她依然笑嘻嘻的,向天的眸子轻巧地收回来,转投到身旁这两个明明心里有话却开不了口的小童子身上,眼珠微微一转,她心软地给两人一个小小的台阶下,“你们还是快侍奉你家公子爷去吧,毕竟你家公子爷,很是沉默是金的。”

“姑娘,你可知男人为什么聚会时喜欢饮酒吗?”山水却板着圆圆的脸,突然问她。

“喜欢就是喜欢了,追根究底做什么?”她丝毫不觉得这个小童子突然说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话来,只从一旁的矮枝扯下一片渐黄的秋叶托在掌心把玩,不在意地笑笑。

“明月姑娘!”轮到那个画卷童子爆跳了,狠狠伸手将她手中的叶子一把打落。

“啊——”她苦恼似的耸耸肩,很好脾气地顺从问道,“那男人为什么聚会时喜欢饮酒呢?”

“因为无话可说!”

“——哦。”她恍然大悟地张唇,用力点头。

“姑娘,那你该知道如今咱们在这里的原因了吧?”山水多加一句,“本来咱们想翠微湖不是有姑娘你在吗,所以才请咱们公子爷陪黄先生去那里一游的!”

哪里知道,她竟然也躲了出来!

“你家公子爷和那位看上去很贵气很高高在上的黄先生不是挚交好友吗?我不过是暂居贵府的落魄女子,哪里敢打扰他们啊!”她叫屈不迭。

“明月姑娘哪里看出咱们公子爷和那位黄先生很是挚交好友了?”画卷皱眉,一向清亮的话语如今很稀奇地竟带了深深恼恨,“如果不是那个黄先生,咱们公子爷如何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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