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临+番外(20)

作者:章小笼 阅读记录

他握住了她的脚踝,指尖轻轻摩挲着突出的踝骨;像草原上的雄鹰捕食不加防备的走兽一样,不费力气且理所应当。

三伏天里,他的手居然带着一丝清凉,这让唐瑞雪感到不适。

慌乱缩回腿,被他握过的皮肤像被灼伤过似的,也或许在发烧的是她的脸颊。

陆清昶忍着嘴角那点笑意,睁大了眼睛直视着她:“怎么?你踢啊。是我说错了话,愿意挨你的罚。”

唐瑞雪果然红了脸:“别和我闹,屋里真是闷,我去厨房找杯冷水喝。”

“喏,茶几上摆的不就是张妈备好的凉茶?”

“…嗯,我不想喝茶叶水,书上说喝太多茶牙齿会黄的,因为茶叶里含有…含有…”

陆清昶不听那些绞尽脑汁的借口,忽然把她搂进了怀里,唐瑞雪还没想起来茶叶里到底含有什么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压在沙发上了。

他们贴的太近了,她不仅能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还能感觉到陆清昶腰带上的金属扣正抵着自己的小腹,可那一丝微凉不足以带走她耳垂上的热意。

陆清昶身上的气味是特殊的。他没有皂角或是古龙水的香气,他清冷干净,在这个盛夏里让唐瑞雪突然想闭上眼睛小憩,也许是一会儿,也许是再也不愿醒。

可他们不是这样的关系,也不该是。

即使她慢慢卸下防备,即使很多事他也都开始说给她听;可是人和人都是初初遇见的时候最好,她害怕生变,害怕遗落。

唐瑞雪始终记得陆清昶曾经对自己说过,“我已经是军长了,就不能不是军长。”

她也是这样。

他曾经坐在床前守了她一整夜,她不敢奢望余生都安眠,但至少不该打破本来的和谐平添梦魇。

所以她推开了陆清昶,她知道他不会强求。

果然没有。

唐瑞雪看他转身上楼的背影,他走的很快,像在掩饰尴尬。

她忽然有些鼻子发酸,心里的话只能说给自己听。我从没有质疑过那些和你的点滴是假的,可是人要的太多了,当有一天热情冷却堆叠,我要如何呢?陆子至,其实我在心里叫过几次你的字了。我们也算相依为命,可人都是自私的,我不愿意拿这世道里的未来去赌一场相爱。

承德其实是一座灰扑扑的城。

往日皇家年年来避暑的地方,风光自然无限好;可是不够繁华,忽略风景只看建筑时总让人觉得是美玉蒙尘。

在大批褪了色的房屋中,梦泽俱乐部闪耀的招牌就被衬托得格外显眼了。外面的灯牌流光溢彩,二楼的包间里灯火虽然也是通明,可待在屋里总有种看不真切的感觉——因为房间关着门,又不开窗,屋里的烟散不出去,所以视线总是模糊不清。

好在来这里的人也不必清醒,本就是浮萍一般的年月,富贵与荣华谁也不能保证屹立不倒,现在不享受,往后的命运谁能说得准?

恩客们即便没有贪杯,看着烟霞里好似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舞女小姐,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烟雾缭绕中,陆清昶歪在榻上和李云峰相对而坐玩纸牌。

身边的姑娘是承德城里正当红的,美貌之余还有一副好嗓子,人称小黄鹂。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斜襟旗袍,指甲也不知用了什么花染成了殷红的颜色,因为手白嫩,倒也不显艳俗,反倒衬得十指纤纤。她手一晃,灵灵巧巧地从陆清昶手中的牌中抽出两张抛出去:“李团长可别挑我的理,不是耍赖,只是再不帮帮陆司令,陆司令可就连输您四局啦。都说事不过三,有来有往的,讨个好彩头也好,您说是不是?”

李云峰觉得这小黄鹂果真名不虚传,两张纸牌也丢得千娇百媚,不用干什么,单听听她那副脆生生的小嗓子就足够让人心神荡漾的了。相比之下自己怀里这个姑娘就略逊一筹,模样差一点,也被比的笨嘴拙舌了些。但他也不大在乎,和陆清昶出门,什么好的管事的自然是先紧着姓陆的,大不了下次自个来,再找个更好的就是了。反正都是个玩,风月场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于是李云峰嘿嘿一笑道:“那自然了,我们师座要是再输下去,不用你说我也该放放水。”

陆清昶也笑,呼出的气息带着酒气与微微的醉意。

情场失意,赌场也不想打起精神去得意,纸牌有什么好玩的呢?孤魂野鬼似的跑出来连吃带喝,无非是不愿意和那个人打照面罢了。

想到唐瑞雪,他的心就立刻打成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结。他自以为活的很明白,看透了人世间的行走之道——什么都被他看透了,就是不明白唐瑞雪。

耳边李云峰和舞女说着荤笑话,舞女故作含羞的陪着笑,包间的隔音也不好,隔壁传来男人的高谈阔论。在家里看哪里都不顺眼坐不住,出门了也静不下心来,周围的一切都聒噪透了,陆清昶闭了闭眼,还是想瑞雪。

“陆司令可是困了?要不要我到楼下去叫些夜宵?您喝了不少酒,喝碗银耳莲子是最好的了,又养胃又醒酒。”小黄鹂搭了陆清昶的一条手臂柔声问道。

陆清昶摇了摇头,却突然留意到了她胸前挂着的镀金怀表。这个圆形的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里面的表面没什么新奇的,只是内盖很精致,嵌着圆形的小照片。

他扯过那个怀表看了看,小黄鹂以为他是觉得自己的相片美丽,便笑道:“这张太小,人脸都瞧不清楚啦。若是司令喜欢,我下次拿一张大的送给您好了。”

李云峰身边的那个舞女一听便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小黄鹂是个狐媚东西,自己也不差什么,凭什么小黄鹂能陪既富得流油又长得像小倌儿的年轻军长,自己就要伺候这个五大三粗满脸胡茬的爷们儿?陆清昶下一句话倒是解了她的气,他说:“不必了,我只是觉得这照片照的不错,和你的样子一模一样,不失真。在哪里照的?”

小黄鹂一愣,但也不失态:“是城东那家朝阳照相馆的师傅照的,听说那个师傅留过洋,捣鼓这些东西确实是有一手的。”

陆清昶点点头,站起身来:“我走了,云峰你自便吧。”

另一个舞女嗤笑一声,仿佛很同情似的看了小黄鹂一眼。

小黄鹂脸上挂不住了,她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急急地站起身挽留道:“外头更深露重,不如陆司令还是等明儿再回吧。咱们这旁的不敢说,早上的茶点可是一绝,南方来的客人尝了都说好呢。”

李云峰也大剌剌地一伸手:“别走啊,他们这楼上还有浴池呢,天热,咱泡个澡睡这不是挺好?”

陆清昶的腿已经向外迈了:“我还有事,你自个儿玩吧。”此刻他灵光乍现似的有了一个想法,想要留一张她的相片,时时能看到她的样子。也许真是醉了,他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觉得自己和她会是见一面少一面。

看着陆清昶出了包间门,李云峰呸了一声,“狗脾气!自己打电话把老子叫出来,又说有事,深更半夜的能有什么事?谁他娘的欠他的!”骂归骂,陆清昶走的却正合他心意。陆清昶对小黄鹂淡淡的,他可看小黄鹂是个妙不可言的小美人,今夜春风一度是肯定的了,这下两个他全要。

次日早上,唐瑞雪刚简单的梳洗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被前院的说话声吸引了。

走出去一看,院子里架着一个木色的三角支架,唐瑞雪看出来那是照相机,只是样子比她想象里笨重许多。

两天没见陆清昶了,也不知道他这几天白天黑夜的不见人影是跑出去做了什么。

陆清昶很高兴地冲唐瑞雪招了招手:“瑞雪你来。”

“你看,我把照相馆的师傅叫来家里了,我还没有拍过这东西,咱们照一张照片,不,多照些,冲洗出来之后选几张好的。”

唐瑞雪不觉得几张技术不成熟的黑白相片有什么稀奇,只是看他眼睛亮晶晶,像个迫不及待要献宝的小男孩,也忍不住心情愉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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