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可以中短篇小说(99)

第10节

“什么靠谱不靠谱,小鳖,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老爹猖狂那阵,我见过。也知道他那时候‘杀’人无数,把人的前途毁了,将别人的妻子夺了……被他逼疯的人,谁知道有多少?他活该被枪毙,死一千次也不为多。嘿嘿,小鳖,尾巴夹紧点好。”久不说话的大鼻子走到我身边,放低了声音,露出虎威,还老朋友似的拍我的肩膀。他是一个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将暗藏的愤恨,通过手掌击中了我的心脏,我几乎要喷出一口热血。

“那个田甲,可怜,认贼作父,滋味不好受啊!”大鼻子情绪时恶时善,声调忽高忽低。

“照你这么说,我的老妈,原是别人的妻子,被我老爹夺为己有的么?”他们对老爹情况的掌握,令我背上一冷,不由更加警惕,并打定主意锁定老爹老妈的问题,千万挺住。

“也不能这么说。画家张弓的妻子,是和张弓划清了界线,主动投靠你老爹的。听说那时她刚怀孕,因此保全了爱人张弓的骨肉。她是很懂爱情的。”竹笋站起来耸了一下,迅速接上话茬子。我习惯了他之前冷漠的语调,现在,他的声音和蔼得让我别扭。他脸上的责任感消失了,像是突然接收了我的贿赂。他还耸了那么一下,我已经在不意了。他这个说书人的另一种说法,使我对故事本身的认识更加模糊。我的感觉是,卷入这么一个故事当中,×你妈妈,太无辜了,幸好这件事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有意思的是,大鼻子与竹笋干上了,他们就张弓妻子的爱情发生了争执。大鼻子认为她不忠,图安逸,与张弓做了同林鸟,大难临头却又独自飞,她应该随张弓去流浪,去赴死。竹笋反驳大鼻子时,显出要与他世代为仇的样子,他说伟大的爱情富有牺牲精神,而无谓的牺牲是愚蠢的。知道西施的故事吧?范蠡作为西施没有完婚的丈夫,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不惜牺牲爱情,将西施送入吴国为自己的长远谋略做了铺垫。西施无私奉献自己对范蠡的爱情,配合范蠡最终取得吴越之战的胜利。他们的牺牲都有大价值。而张弓的妻子,某种意义上,就是现代西施嘛。

我听着,看着,突然流下了眼泪。竹笋说得好,他对老妈的辩护打动了我。他标准地道的益阳话也没有任何毛病,而且那么有文化……他那群长着大龟xx的小弟弟也随即变得活泼可爱了……他是个特别的人,尽管他没有彻底说服大鼻子,我对他还是肃然起敬了。

我小心地附和竹笋:“是呀,我老爹对我老妈很好。我老妈坚持梳发髻,我没见她有什么不贞的表现。顺便问一下,那个画家,田甲的老爹,后来……怎么了?”

“什么?什么的老爹?”大鼻子越来越嫌恶我了:“你有什么资格发问?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他恢复记忆似的,才想起抽根烟。我立刻讨好地摸出雪茄来,被他一把夺了过去。

“那是瑞士雪茄烟,给你们抽吧。”烟是我和伙伴们从豪宅里摸来的。

“狗屁。哪儿弄的?”我知道大鼻子是以骂来掩饰对雪茄的兴趣和抢烟的尴尬。

“张弓没死,对吗?”我问,希望他们一口气把故事讲完。

“不是你的老爹,死活都跟你没关系。”大鼻子深深地吸了两口烟。

雪茄夹在他粗肥多肉的手指中间,仿佛正可怜地向我求助。室内的空气更糟糕了。

“据说张弓没几年回城了,没死,精神出了点毛病,基本上废了。唉!”竹笋放下握了很久的笔,将手腕活动几圈,似乎在做结案陈词。事实上,如果不是关于我老妈的爱情争执,谈话或许早就结束了。现在我并不着急走了,我喜欢这样的聊天方式以及聊天内容,这对我了解自己的一生很有帮助。也许,田甲和老妈死守的秘密,就在竹笋和大鼻子的争执中。我并不知道老妈临死前对田甲有过耳语,更不知老妈的耳语是对田甲说出了张弓的名字。

“你老妈的死也挺蹊跷,据说你老妈死前与你老爹吵了架,你老爹动手打了她。不过,你老爹主动投案自首,保了一条命。这是政府的优待政策。”竹笋旁敲侧击,似乎暗示我坦白从宽,同时传递我老爹没死的消息。

我压住对老爹死活的疑问,清醒地意识到,在谈话过程中充当配角,以文化知识与和蔼表情赢得我尊重的竹笋,原来是个藏奸耍滑之徒。他对老妈的爱情辩护,几乎骗取了我的信任。

“我老爹对我老妈很好……不会害她。田甲,是个可疑的人……她性格怪异,有严重的抑郁症。她很不正常。说不定她……为了什么东西……会做出某些出人意料的事来。”我想到田甲说“你的父亲成了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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