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斜碧纱窗(23)

此时的南宫若虚犹在昏迷之中。之前薛大夫勉强喂他喝下几口药,不想又全都呕了出来,连之前吃下的米汤也随之呕出,如此一来,倒是适得其反了。

另外两个丫鬟在旁轮番以井水为他敷凉,打来的井水以铁桶镇在冰块之中。只是愈近子时,他热度渐高,敷上的丝绢一会便转热。两个丫鬟手脚不停地忙了大半夜,偷眼溜到外间的薛大夫支着肘打盹,也忍不住靠在床边歇会。

宁望舒本是夜游惯了的,伏在竹林中一个多时辰。看见房内许久没有动静,她方闪身入内,一眼便看见两个丫鬟伏在床边睡着,显是累着了。

一方丝绢依旧敷在他额头,冰凉不复,她轻轻拿下,丝绢下的面容憔悴若斯,眉头紧锁,嘴唇上微微能看见干裂的小缝。

她叹口气,半日没见,他的气色比预料中的更差,拿丝绢轻按,湿润他的嘴唇。又欲替他换丝绢,却怕水声惊醒旁人,想了想,她便直接将手按在冰块之上,一会儿功夫待手已冰冷,再放到他额头上。如此这般反复,虽然麻烦,但她只愿能助他退下热度,倒不觉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的薛大夫骤然惊醒,禁不住夜里寒气,咳了起来,倒把里屋的丫鬟惊醒。两丫鬟醒来,急忙重新换过丝绢,又探热度,倒是渐渐退了,两人相视吐吐舌头,庆幸只是打了一会小盹。

第二十章

如此这般,南宫若虚的热度烧了又退,退了又烧,反反复复地折腾了七八日。每日里倒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昏迷之中,醒时也是昏昏沉沉。只能在他半清醒的时候喂汤喂药,便是这样,也吃不了多少,往往有时又全都呕了出来。

不过几日光景,他迅速地消瘦下去。薛大夫想尽办法,无奈南宫若虚身体太弱,又有诸多禁忌,能用的药实在太少。所以他见了南宫礼平只是摇头叹气,别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这些天来,宁望舒一入夜便潜入墨离园里,或潜于窗外,或伏于梁上,知他这一日日的在病中辗转,心中难过,却又只能在四下无人或下人睡去之时,才能入内看他。

这日夜里,因南宫若虚烧又退了下去,沉沉睡去,故薛大夫只让下人在外间歇息听命。待下人睡去,宁望舒悄然由窗口跃进,至床边探他额头。

灼热不复,她松了口气。

“怎么还不好起来呢?”

看他气息微弱躺在床上,再想起他平日里温言浅笑的样子,她不由心如刀绞。她深知,以他的身体,这般的病痛,加之每日只吃得进几口汤水,实在支持不了多久。

轻轻替他抹去脖颈处的湿汗,听见南宫若虚在睡梦中低低呻吟出声,又见他的眉尖微微皱起,想是难忍身体上的苦楚。

不知不觉间,几滴泪水滑落脸颊,她飞快抹去,深恨自己的无能。

南宫若虚缓缓张开双眼,外间的烛火隐约透进来,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床前。他伸出手……

她握住他的手,手心的温暖传过来,真真切切。

“你一定要撑过去。”她伏在他耳边悄悄道。

然后,极轻极轻地,亲了亲他。

……

后来,南宫若虚说起此事时,宁望舒怎么也不肯承认,只说他是病糊涂了。若再深问,她便嬉皮笑脸地反咬一口,倒说他对她思忆成狂,故有此幻觉。

天还未亮,薛大夫便撑着一夜未眠红通通的眼睛赶来墨离园,胁下夹着施针用的包裹。

他深知南宫若虚的身体无法再这样一日日的耗下去,断断续续的高烧会耗尽他的气血。经过深思,一夜的试针,他决定冒险用针灸之法导出南宫若虚体内的热毒。

此法凶险异常,用针需得极为谨慎,稍有差池,热毒反噬,南宫若虚便立时有性命之忧。

也因为如此,薛大夫思量再三,担心南宫礼平因为深怕而犹豫,反而错过时机。

大少爷这样的身子,实在是拖不得了……

步入屋子,南宫若虚仍旧在昏睡之中,神情安静。薛大夫探了探脉,脉息虽弱,却仍算平稳,正是施针的最佳时机。

金针寒芒闪动,薛大夫首先在他双手无名指关冲穴点刺出血,为热毒排出之用。随即又抽出数根金针:

两手外内侧各三针,五指间各一针,足亦如是。

头入发一寸旁三分各三针,更入发三寸边五针。

耳前后口下者各一针,项中一针。

巅上一针,聪会一针,发际一针,廉泉一针,风池二针,天柱二针。

这五十九针位置各异,入针深浅各有分寸,且需一气呵成。饶得是昨夜在人偶身上试过数十遍,他此刻也有些踌躇。

深吸口气,金针挟于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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