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煞+番外(46)

等她再回头时,刘宪已经出了殿,背影深褐色的殿门前闪过。殷绣抬头望了一眼天,秋日的艳阳当空,天高云淡,袅袅腾空一行雁儿。那情景像极了她第一次在宫中遇到刘宪的那一日,他紫衫浮动行在宫道上,停在她面前,头顶也是一行雁掠过。

他问她,“去哪儿。绣姑娘。”

去哪儿啊,那个时候的她真的不知道应该去哪儿,甚至不明白以后的路要如何走。但多年从不离弃,她如今的一切,都有他的帮衬。怎么还啊?

她很害怕。

第26章 无边月 殷绣……刘宪希望一生归于你。……

梁氏经此一事,早已对赏桂失去了兴趣,太医看过伤口说并无大碍,梁氏听后便要回府。徐牧起身,魏钊与程灵也跟着一道起身。二人将徐牧夫妇送至殿门前,刘宪独自跪在道旁,见梁氏则拱手弯腰,又道了一回罪。

梁氏失了仪,只觉丢脸面,见他如此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徐牧对魏钊道:“钊儿,做个样子也就算了,舅父知道,你仰仗刘知都的地方,不止在一杯茶上。”

话中语义不明,魏钊稍一蹙眉,而后仍是平和道:“舅父放心,朕有分寸。

送走徐牧,日头已将偏西。

魏钊走时,并没有意思让刘宪起来。日渐西照,将他的影子缓缓投向宫墙。

青白的墙,灰色的影,程灵立在宫门后面静静地望着这个情景,白与灰之间,他这个人恰到好处的处在中间,比所谓人间清白,又或者世上污秽,都要真实坦然。

程灵也立得久了,绯红色的大袖角儿染了黄昏因风而起的尘埃,满园风送桂花香,偏迁出高墙,墙内墙外的人共在花香之间,程灵闭上眼睛,庭中深寂,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能听到门外人平静的呼吸之声。

宫人载荷出来与她送衣,见门开一缝,程灵立在门后已久,出声劝道:“入夜就要起风了,圣人进去歇着吧。”

程灵接过载荷手上的披风,低头一看,竟也是青灰相间之色,染入眼中,混成一片混沌,她的心莫名的一阵悸动,托衣的手也在颤抖,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她却回想起了刘宪迎她入明仁殿的那一日。

那时的她,几乎陷在地狱里,前朝没有名分的皇后,今朝乱臣贼子的皇后。好似主人之女嫁了底下的奴人,高贵的人生如同被玷污一般,十几年伦理纲常的教诲使她受不了这个身份的转变,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她逼到这样的境地,也不明白是活着残喘好,还是死了干净好。

直到慈安宫的殿门被打开,刘宪独自立在那个耀眼的光洞里。

他告诉程灵:“人生一路,不求得知己,但求同己。但凡有一人同己,就有相依相靠,并肩而行的欲望。这也是刘宪,立此残身的原因。望圣人亦能得一同己人。”

这个同己是什么意思呢,程灵后来想过很久。

听说刘宪从前是进士出身,在一场科举舞弊案之中入狱,后受刑入宫。

殷绣呢,原是丞相的嫡女,后因殷家获罪,削籍废姓,入宫为奴。她与刘宪应该算是同己吧。那程灵自己呢,她的一生,要去哪里寻一个同己呢。不知为何,对于殷绣,她突然有一丝嫉妒。

想着,她再一次看向青墙之前的刘宪。

这是头一回,她也想做一个青灰不分的人,想抛弃多年来压抑在身上的传统和礼教。放掉皇后的身份和立场,离开魏钊这个冰冷的人,去寻觅一个和她一样的人。然而,无论她怎么想,怎么在脑中搜罗,她都觉得,这个人似乎就在眼前。

“载荷,今日的茶,你是怎么取来的。”

“是奴婢亲自从咱们存茶的柜子里取来的啊。”

“途中还有谁碰过那茶。”

“途中……,哦,梁夫人的侍女罗儿,在后头烧水房里摔倒了,奴婢去放下东西去扶了她一把,当时,旁边到是有另一个小宫女,等我扶了罗儿去坐着,回头是她把东西拿起来递给我的。”

程灵垂眼嗯了一声。这一回,刘宪算是救了她一回。

“载荷,以后我要的东西,你一眼都离不得,务必亲手送到我眼前。”

程灵虽未明说言,但载荷也在宫中多年,自然听出了其中七八分的意思,轻声道:“圣人,刘知都这次的翻茶之过,难道是……”程灵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只道:“你回去吧,我再略站会儿。”

也是,解释什么呢,犹豫什么呢,从前拽她出地狱,如今救她于生死的,都是他。

天渐渐黑下来,白日的温度退尽,初秋的风虽不透骨,此时却也萧瑟。

被风吹落的桂花如柳絮一般卷成团儿,滚流过刘宪的膝边。一弯明月悬空,离中秋暂远,那月形如女人之眉,纤细可爱。因天空无云,月光尤其清亮,将周遭所有的物品,都照出了清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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