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6)

玄字房。

屋里亮着光,窗子半开。

正思索着,忽然一道黑影掠过,姜小乙连忙屏住呼吸,往暗处躲了躲。那黑影脚下功夫了得,一跃而起,在墙面上稍稍一垫,眨眼间便闪进三楼开窗的房间,轻盈得像只燕子。

姜小乙暗道:“好功夫。”随后又想到,“他们果然是一起的。”

肖宗镜翻进屋时,谢瑾和徐怀安正在吃饭。

更准确地说,是徐怀安正在伺候谢瑾用膳。谢小王爷侧身坐在桌旁,手持几份文案,吊着眼梢审阅着。

肖宗镜接过案宗,问道:“你们见到公孙德了?”

谢瑾道:“见到了,这官司本该是他亲自审理,但他说自己为了避嫌,让一个手下去审了。”

肖宗镜道:“你们都谈了什么?”

谢瑾冷哼一声,似是不愿回顾。肖宗镜看向徐怀安,徐怀安忙道:“哦,公孙大人一见刑部公文就开始哭,哭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最后哭晕过去了。”

肖宗镜蹙眉:“哭晕过去了?什么都没说?”

徐怀安:“他说公孙阔是冤枉的,此案已结。不过大人,他可真能哭啊,我听得头痛欲裂,现在脑袋还迷糊着。”

谢瑾冷冷道:“这都是伎俩,我们来得突然,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行此缓兵之计。”

肖宗镜:“公孙阔呢?”

谢瑾:“说是受到惊吓生了病,昨日就启程回老家休养了。”

肖宗镜眉头一皱:“什么?”

谢瑾:“我已让他们连夜去追,明后天应该就可以回来了。”

肖宗镜心道此事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应是公孙德趁着假哭之时,派人去给公孙阔通风报信了。公孙阔一旦躲起来硬拖,齐州他们人生地不熟,行事怕是困难。

肖宗镜面色不变,继续翻阅堂审记录。

“这案子没有苦主?”

谢瑾道:“这对夫妻不是齐州本地人,都是外来的流民,在这无根无源。”

按照堂审记录,公孙阔坚称敏娘是个寡妇,与自己相互倾心,本欲喜结良缘,但其兄旬翰知道他是太守之子,想趁机敲一笔钱,敏娘不从,已经多次发生争执。

几日前,敏娘当街与旬翰发生争吵,公孙阔劝解无果,被旬翰打伤。后旬翰挟持了敏娘和她的两个孩子,带到城外破庙,威胁公孙阔带二百两黄金去赎人。公孙阔怕有意外,带了随从一同前往,旬翰被其阵势吓到,觉得逃脱无望,惊恐之下打翻油灯,引起大火。

一共三个人证,都是公孙阔带的随从,最后他只认了一个“打草惊蛇”之过错。

肖宗镜评价道:“真是一张跌宕起伏的供词。”

徐怀安:“如果按照郭振所说,公孙阔当街强暴良家妇女,那应该还有其他证人才对。”

肖宗镜想到白天情形,说道:“公孙德在齐州根基颇深,民众心有畏惧,恐不敢多言……这样,明日我们依然分头行动,你们两个去衙门,我去案发地点看一看。”

深夜。

城北小巷。

有人踏着沉寂的月色,走进路口一间不起眼的房子里。

姜小乙反手锁上门。

屋子不大,到处堆满废纸,上面又是写又是画,看不清内容。

桌上的油灯照亮了旁边的木板床,上面躺着个百无聊赖的男子。

这男子三十岁上下,正靠着床头抽旱烟。他体型消瘦,眼眸细长,犹如飞燕,他面孔本还算英俊,可神色发虚,泪堂薄黑,双眼无神,看着就像是个肾虚气短纵欲无度之人。

见姜小乙进门,男子懒懒开口。

“这么晚,去哪了?”

“随便走走。”

男子打了个哈欠,道:“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明日将货送出去,拿钱了事。”

姜小乙:“明日我可能有点闲事要办。”

男子一双上挑的三白眼瞟过来,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姜小乙再往下说。

男子吞了口云雾,慢悠悠道:“你我认识也有段时日了,你不觉得咱们应该给彼此多一点信任吗?”他大剌剌地摊开手脚,拇指朝自己点了点,用一副堂而皇之的语气说道:“我达七可是个赤诚之人。”

姜小乙坐下,手指在桌面敲了敲,道:“先别说这个了,齐州驻军将领名册和城内地图你都整理好了吗?”

达七道:“那是自然,我何时误过正事。”说起这个,达七忍不住抱怨。“辛苦两个月,一人才一百两金子,连养鸟的钱都不够,真是亏大了。”

姜小乙:“你的生意做得太广了,专注在一处,开销就没有那么大。”

达七笑道:“错了,做我们这个,最重要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线自然越多越好。我没来过齐州,这次接下这个活,也是为了探探路子。”说着,长叹一口气。“不过这威虎军好歹也拿了十几个山头,竟如此寒酸。要说有钱,还是东边那个有钱,等有机会老子一定去狠赚他们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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