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雪(66)

作者:纵虎嗅花 阅读记录

贺图南果然变了脸,宋如书捕捉到了,这让她有种报复的快感,尽管,这快感有些阴暗,令人不齿,她很想哭,她伤害了贺图南她知道,但她要保护自己。

她觉得自己的青春,仿佛在这一刻,也结束了。

“我……你喜欢展颜我知道,可她是你妹妹……”宋如书麻木地补救着,她想,能劝一劝他也好,他误入歧途,她不会快乐的。

贺图南像被人冷不丁揭了痛处,他脸色难看极了:“你少给我胡说。”

宋如书浑身发冷:“我说中了是不是,贺图南,你这样会害了自己,也害了展颜的。”

贺图南以为不去刻意想,这个东西,就像死了,可它是病毒,发作起来极厉害,好像此时此刻,就只剩展颜是妹妹这一件事,强烈,蓬勃跳跃着,生命力那样强,把人霸占了。

他跟宋如书有着同样的恼羞成怒,脸色却微妙变了,有些凄凄的,又阴沉。宋如书看他这样,心底竟升起巨大的怜悯,她可怜他,十分伤心,好像一下懂了他的没有希望。

她看着他走进教室,女人那种母性般的柔情,第一次奇异地滋生出来,长得疯狂。

她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可一到晚上,她失眠的厉害,眼前一遍遍再现那个令人心碎的场景。

这严重扰乱了她的学习,她的自尊心,在夜里会格外膨胀,膨胀到她觉得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死去。

宋如书已经说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意图了,哪种都不纯粹,她找到徐牧远,试探地问:

“我想问你件事,你知道贺图南喜欢谁吗?”

徐牧远跟她交集不算多,大家是普通同学,他装傻:“没听说他喜欢谁。”

宋如书失望地看了看他,心跳不已:“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觉得,你有义务规劝他,他成绩那么好,不该做自毁前程的事,你说是不是?”

她极力说得冠冕堂皇,并且告诉自己,我是为他好而已。

徐牧远戒备地看着她:“什么事?”他隐然有什么预感,却绝不泄露自己半分想法。

“我只告诉你,你知道吗?展颜其实不是贺图南的表妹,而是他亲妹妹,我坐公交时,见他们……”宋如书心快蹦出嗓子,“见他们在做情侣才能做的事。”

第39章

徐牧远脸上空白了一瞬,等他反应,急急斥她:“这可不是能乱说的!”

像耳旁炸了惊雷,延迟几秒,方能知晓发生了什么。

“那你自己去问好了,”宋如书被他诘责,心虚又恼,“你也被吓着了不是?”

女生的脸,笃定里微有讥讽。

他是太震惊了,所有设想被推翻,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展颜会是贺图南的亲妹妹。这样荒谬的人伦关系,已经不是少年人能消化的了。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宋如书表白遭拒,以此造谣。男生会拿宋如书开玩笑:宋如书喜欢你!这成为最恐怖的一个事儿,A班也有秀美的女生,宋如书的长相一言难尽,男生们不想刻薄她,但这是事实,她更胖了,嘴巴周围不知怎么搞的,黑乎乎的像长胡子。

徐牧远知道她喜欢贺图南,她总是偷偷看他,以为别人不知道。他是班长,有时在讲台上跟同学们传达点什么时,总是会不经意地发现点什么。

也许,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能掩饰住皮囊之下的那颗心。

徐牧远几乎要痛恨宋如书,她把这么巨大的秘密,毫无预兆扔他怀里了,他必须得揣着,像怀抱一团火,又好像,他成了她的共犯,莫名其妙就绑到了一起。

一连几天,徐牧远都被这团火炙烤。

现在,宋如书似有若无地开始盯着自己,偶尔目光碰撞,徐牧远都觉得她在期待着什么,又在质问着什么。

可她又会立刻调走目光。

徐牧远同时发现,贺图南进教室,她没再抬过一次头。

“啪”一声,贺图南把真题卷丢他桌子上,说:“这套我不做了,你要用拿去。”

徐牧远回神,仰头看了看他:“周末回家吗?不回家的话,一起打球。”

家这个字,刺得人神经跳,贺图南眼前荡了瞬夜色,他点点头:“不回。”

徐牧远沉吟:“该让展颜请我们吃饭。”

贺图南敏感一挑眉:“怎么?”

“她不是得奖了吗?不该请吃饭吗?”

“你他么脸皮真厚,这也想讹我小妹,她得奖,你出什么力了吗?”贺图南说到“小妹”时,眼睛柔和,家里乱糟糟的,但颜颜是净土,他一想到她,就心平气和了。

徐牧远盯着他眼睛:“开个玩笑而已,展颜未必有你惊吓。”

“她那点钱,留着还有大用,你小子馋了是不是?我请你。”贺图南说。

徐牧远静静接了句:“好啊,喊上表妹。”

贺图南心里不大舒服,面上却淡:“行。”他无意瞥到靠南窗的宋如书,她埋头于书本,像往常一样毫不起眼。

贺图南忽然有些生妈的气,聪明人到底是怎么目盲的,他深深无力。

周末既不回去,他给贺以诚打了个电话,爸的声音如昔,贺图南听得心突突跳,他真的想问问他,那天晚上,为什么宋笑会从他车上下来?却没有妈。

他心里对贺以诚疑问太多,先是一个女人,再是另个女人,爸看起来清风明月,却总和女人纠缠不休,他许是不懂,一个人,到底要怎样能把心剖成几份,分出去。

“我带小妹下馆子。”

“那好,钱还够吗?”

“够。”

“颜颜喜欢吃什么点什么,不要计较价钱。”

“我知道,你回家吗?”

“公司最近事多,我很忙。”

对话简洁如海明威体,贺图南从他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破绽。

他心里发烫,天这么冷,怎么都冷却不下来。

周五黄昏,展颜在教室里做习题,她戴着妈打的手套,款式老,很少有人戴了。她呵呵指尖,余妍忽然递她一封信:

“我去传达室顺便给你拿的。”

“谢谢。”她抬头,余妍瞥见她手套,问,“这不是买的吧?”

展颜笑着摇摇头,见信字迹是孙晚秋的,却从米岭镇寄来:她回家了吗?正要拆,教室窗户被人拉开,贺图南身子一靠,冲她笑:

“出来吃饭。”

教室人不多不少,不回家的都在此学习。

余妍笑:“你表哥找你。”

贺图南大方自然,表妹之名虽令人不痛快,但着实方便。

冬天宜喝羊汤,贺图南精于此道,对学校周边吃食了如指掌,带着展颜徐牧远,钻进一家羊汤馆。

三碗汤,一份炒羊肚,再要一盘麻辣羊蹄,热气腾腾端上来,店里玻璃上哈了层水汽,雾蒙蒙的,从外头往里看,有种过年的温馨烟火气。贺图南很会点菜。

“孙晚秋给我写信了。”展颜拉拉他衣角,这是悄悄话,高兴的悄悄话,只跟他讲。

贺图南转脸,捏了下她的手,低声道:“回头再说。”

两人的亲昵,昭然若揭,徐牧远看在眼里,不知是该为他们不把自己当外人而欣慰,还是该黯然。

汤白,也浓,香气缭绕。展颜急于品尝,她太冷了,教室像冰窖。烫到了舌头,她轻呼一声。

“怎么了?”贺图南问,放下筷子。

展颜不好意思说:“烫着了。”

“我看看。”

她便伸了伸舌头。

贺图南认真瞧了瞧,笑她:“又没人跟你抢,”说着,掩饰性地看了眼徐牧远,“老徐,你看我小妹可是傻里傻气的?”

徐牧远看着两人动作,微微一笑:“确实,展颜傻里傻气,你就太聪明了。”

展颜没想到徐牧远也说她傻,一脸倔强:“我成绩虽然不如你们,但一直进步的。”

徐牧远嘴角一扬:“你果然很傻。”

展颜不知他是怎么了,一个劲说自己傻,佯装生气:“都被你说得心情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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