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行(53)

其实别的也就罢,关键就是钱粮。

曾发生过县官离任前夕,把前一季的税粮税银给提前收了,刚到任的县官不知道,到了收成之时,却面临无银无粮可收的境地。没东西上缴当季粮课怎么办?只能先谎报收成不好拖着,或者自己填进去。

因为大印一旦交接后,就代表诸事俱清,没有事后追责的。

范晋川端坐在大案后。

他是县官老爷,这是他第一次在下属面前正式露面,当保持当老爷的威严。至于其他事,只能交给方凤笙。

幸亏凤笙早有准备,她似乎也挺精通这些,拿着账册,带着知秋禹叔他们,和六房的书吏去查点,范晋川则由胡知县陪着喝茶。

整整查点了一天,才把其他琐事盘查清楚,接下来就是钱粮了,这个东西可急不来,只能等明日。

到了次日,还是由方凤笙带着人盘点,银库里的银子数额能和账目上对上,有些细微的小差错,这些就不用那么较真了。

再之后是粮仓,其实银也就罢,粮食才是重中之重,除了县衙里的粮仓,还有常平仓里的粮食。这常平仓乃是存储当地县衙每季截留之粮,谷贱时增其贾而籴,谷贵时减贾而粜,如若碰到灾年,也可用来赈灾,十分重要。

所以不光方凤笙,连范晋川也十分慎重。

常平仓并不在县衙内,一行人驱车前去。

看管常平仓的衙役见大人们来了,将仓房打开,只见仓中密密麻麻放的全是一袋袋粮食。

见此,范晋川露出笑容。

胡知县说:“范知县这下放心了吧,方师爷这么多的粮食,恐怕你们几人也没办法清点,我让人找几个人来帮你们。”

“那就谢谢刘大人了。”

依旧是枯燥的清点计数,清点中范晋川也让人打开粮袋看过,确实是还没去壳的谷粒。见此,他松了口气,看了一眼方凤笙。

方凤笙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清点。

一袋又一袋的粮食清点后,放回原位。

点至一半时,凤笙对禹叔使了个眼色,禹叔便拿着一把尖细的铁器,走上前去。

众人正好奇他想干什么,就见他快很准地对着粮袋扎了一下。铁器尖端扎入,便有谷粒从袋中滑出,这铁器似乎是特制的,粮食滑出却被铁器尾部挡住,不至于都漏出来。

胡知县的脸一下子白了。

凤笙走上前,看了一眼,叫范晋川:“大人,你来看。”

范晋川去看,见那滑出之物竟然不是粮,而是沙土。

第24章

“这事, 胡知县需要给本官一个交代!”

丢下这话, 范晋川就带着人走了, 留下胡知县等人脸色苍白,面面相觑。

再怎么样,这事也得解决, 所以范晋川前脚回到县衙, 后脚胡知县就带着人跟回来了。

胡知县老泪横流,这下哪里还端得起架子。

“范大人,不是老朽厚颜无耻, 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除了胡知县的述说, 再加上刘县丞等人的描补,大致也让范晋川和方凤笙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泰州与他地不同, 人员混杂, 各衙门林立,光户籍便有民户、灶户、军户, 混杂而居, 矛盾丛生。

泰州自古以来便是产盐之地, 其地貌形态特别,刚好处于长江、淮河和黄海三水交错的三角洲上。临着的黄海,有取之不尽的海水供以煮盐,又有广阔的沼泽地、滩涂, 用以生长大量的芦苇, 供以燃料之用, 而串场河周遭的里下河平原, 地势平低,水路稠密,湖荡相连,又为运盐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两淮盐课居天下盐税之半,泰州又居两淮之十之五六,并不是吹来的。

如此重要的地方,朝廷自然不会轻忽,不光在毗邻的扬州设置了两淮盐运司,还在泰州当地设置了泰州盐务分司及泰坝监掣官署、批检所等盐务官署,用以管理富安场、安丰场、垛场、梁垛场等十处盐场,及盐的抽调、运销、征课、缉私等等。

煮盐需要劳力,因此便有灶户,每处盐场辖下便有数万不等的灶户;煮盐需要柴薪燃料,于是还需要荡地种植柴薪;而与官盐相伴,历来少不了私盐,所以盐务官署和地方盐场还管着当地盐场的治安和缉私。

于是不可避免,盐务官署就和地方官府产生了矛盾。

盐场不光瓜分了地方官府的行政权力,还妨碍地方官府征税。

地方官管着征收当地赋税,但灶户却可免收这些苛捐杂税,只用纳盐课。不纳苛捐杂税,不属于地方官的政绩,可这些人丁对外,却全属于泰州治下之民。

而当地田地又分两种,农田和荡地,荡地因种植柴薪,纳税远远低于田税。于是又生出这样的一种乱象,有些富户欺上瞒下利用荡地充作农田使用,以企图少交税或者不交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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