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4)

作者:阮郎不归 阅读记录

“桑长老,你说这事怪不怪?”鲍知县也是听人说的,并不曾亲眼看见,此时捏着一撮胡须,满脸匪夷所思。

桑重还是神情淡淡的,道:“这个自称是窦小姐的董氏,原本是什么人?”

鲍知县道:“是个卖唱的,她汉子一年前死了,家里穷得叮当响。”

桑重道:“她可曾见过窦小姐?”

鲍知县道:“应该不曾见过,桑长老,我知道你怀疑她认识窦小姐,存心模仿窦小姐,骗窦相公和夫人认她做女儿,从此锦衣玉食。可窦家来的人说,老爷和夫人问的那些事,外人绝不可能知道,只怕真是小姐的魂魄附身,听说你在这里,请你务必过去看看。”

桑重点了点头,道:“那贫道明日就去。”

鲍知县展颜道:“如此甚好,多谢长老,我这里清水衙门,无可见意,略备素酒,还请长老将就用些。”

离开县衙,天色已黑,桑重不要人送,自己提着灯,不紧不慢地往住处走。

他来到无极县,已有十余日,无极县的百姓都知道,县里来了一位姓桑的道士,听说是青城派,不对,不是这两个字,清城,也不对,清都,对了,好像是清都派的长老。

究竟是青城派,还是清都派,这些修仙问道的门派远离红尘,不食人间烟火,老百姓也搞不清他们,只知道这位桑长老一点都不老,他唇红齿白,满头青丝,平日戴着逍遥巾,行动间飘带摇曳,活脱脱一个俊俏少年郎。

起初他在街上摆摊算卦,兼卖膏药,大家都以为少年人靠不住,看看就过去了。偶有妇人见他生得好,便想照顾他的生意,买他一卦,才发现他的卦极灵。

后来又有人买他的药,经年的顽疾,一帖药下肚,次日便有了起色。这可了不得,求药的人蜂拥而至,有的锦衣皂靴,捧着白花花的银子,他却不屑一顾,有的衣衫褴褛,只拿得出几文钱,他却笑脸相迎。

倒不是他脾气古怪,而是仙家治病救人,也讲究因果。那些欺男霸女的大户,救他岂不是造孽?

许多爱他容色的妇人,听说他这个做派,一发欢喜,或是找他算卦,或是在摊位周围踅来踅去,暗送秋波。因此名声传出去,桑重便不摆摊了,待在住处等人上门。

他住的是一间小小的关圣庙,往日冷冷清清,近来门槛都被踏破了。

小庙年久失修,处处油漆斑驳,蛛网尘封,房梁大多被虫蛀了,屋顶也千疮百孔。后院三间屋子,正房情况最好,住着庙祝,西厢房最破,一直空着。

桑重住在东厢房,刚来时,庙祝不知他的身份,态度十分冷淡,后来见他有本事,才恭恭敬敬地作揖奉茶,请教他的师门。

得知他竟是清都派的长老,偌大一座泰山,惊得双目圆睁,当即要跪,被桑重拦住了。庙祝连说了七八声恕罪,还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之后伺候他比伺候关老爷还尽心,这会儿在屋里见他回来了,急忙打着灯笼出来,堆笑迎上前,嘘寒问暖。

桑重见西厢房有光亮,透过窗纸上的破洞,看着房里的人影,道:“这屋里是谁?”

第三章 簪星闲雅画中仙

庙祝道:“是个姓秦的秀才,来此寻亲,住不起客店,我便把这间屋子给他住了。”

这破屋既不遮风,也不挡雨,住在里面比露宿街头好不到哪里去,他却说得好像给了人家莫大的恩惠。

桑重走到西厢房门口,对里面的秀才道:“秦公子,今夜有雨,这间屋子住不得,若不嫌弃,去贫道屋里歇息罢。”

秦秀才背对着他,坐在一堆捡来的干草上,就着一豆灯火看书,闻言转过头来,瘦巴巴的脸,肤色黯淡无光,一双眼却极有神采,看了看桑重,将书往袖中一塞,站起身掸了掸衣衫。

他个子不高,只到桑重胸口,头戴方巾,身上的青布衲袄缀满补丁,洗得发白,看年纪不上二十。

他深深一揖,笑道:“多谢道长慈悲,小可便却之不恭了。”

桑重点了点头,庙祝见状,脸上讪讪的,笑道:“既如此,我去给二位烧些热水。”

秦秀才连声道谢,收拾了东西,随桑重进了东厢房。这屋虽然简陋,却打扫得很干净,没有难闻的味道,只有淡淡的檀香。

桑重指着铺了草席的土炕,道:“你睡炕罢。”

秦秀才环顾四周,并没有多余的床榻,道:“那道长你睡哪儿?”

桑重道:“贫道打坐。”

“这怎么好意思?小可还是打地铺罢。”秦秀才再三推让,桑重不理他,掀起衣摆,径自向设在地下的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了。

秦秀才无可奈何,坐在炕边望着他,道:“道长,小可听庙祝说你姓桑,是清都派的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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